别有境界自成一家

最早的论诗诗当推杜甫的《戏为六绝句》,到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可以说是达到了论诗诗的高峰。论诗诗既属于文学创作,又属于文学鉴赏和批评;既体现了作者的诗学观点,又能给读者以美感与享受,所以自唐代以来,一直有大量的创作。特别是论诗绝句,以其短小精悍、相对灵活的形式倍受作者们的青睐,作品众多,今人郭绍虞等即编有《万首论诗绝句》。论词绝句可以归属于广义的论诗绝句的范围。

清代及近代是论诗绝句的多产期。郭绍虞等编《万首论诗绝句》中就有超过3/4的作品属于清及近代所作。随着词学在清代的复兴,论词诗在清代出现了颇为繁荣的局面。论词诗可以说是在词话、词籍序跋之外的一种重要的词学批评形式,其中尤以论词的七言绝句组诗值得我们重视。比较有名的如厉鹗的《论词绝句》十二首、江昱《论词绝句》十八首、孙尔准《论词绝句》二十二首、周之琦《题心日斋十六家词》十六首、谭莹《论词绝句》一百首又《专论岭南人》三十六首、《专论国朝人》四十首等。

夏承焘先生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了论词绝句的创作,夏先生曾经把所作的论辛弃疾词“青兕词坛一老兵”等二首绝句呈给“清季四大词人”之一的朱疆村,朱氏以为“论词二首,持论甚新,何不多为之,以补厉氏所不及”。以后夏老陆续有论词绝句之作。十年内乱期间,夏老自由受到限制,且被剥夺了从事科研的权利,只能聊以论词绝句自遣,又写下了数十首。后来经过整理,并由夏夫人吴无闻先生作注解。中华书局于1979年3月出版了《瞿髯论词绝句》第一版。第一版收绝句82首。1983年2月由中华书局再版,收绝句一百首。后记说“遵教酌予修订”。第二版与第一版比较,除新增绝句18首(包括外编7首“论域外词”)外,还对原有诗的正文和注解作了一些修改。具体说来,有8首绝句作了修改,其中7首只改了个别字句,1首大改;注释和题解也分别作了十数处修正,注释更加准确和完善,题解更恰当和公允,总的说来也更符合学术规范。

《瞿髯论词绝句》后来收入《夏承焘集》第二册,编后记称“于注释稍有删润”。与第二版比较,绝句正文一字不易,题解也只作了极个别改动,不过删去了相当一部分浅显易见和重复的注释,删去了大部分对论述对象的注释(必要时补入题解),进行了一些文字上的润饰,以求更加准确简练。

《瞿髯论词绝句》自1979年出版以来,仅见有关的专门研究论文5篇,其中3篇发表于1980年和1981年,篇幅较短,论述远未深入:另有刘扬忠《(瞿髯论词绝句>注解商榷》一文,仅指摘注解之瑕,台湾林玫仪《<瞿髯论词绝句>初探》一文则注重探索《瞿髯论词绝句》的内在意蕴,并就“其词论中最具争论性的四点提出讨论”。作为夏老本人非常重视的一种词学论著,我们有必要对其作进一步的深入研究。现在结合夏老的其他词学论著,对《瞿髯论词绝句》作一探究。

一、《瞿髯论词绝旬》所体现的词学观点和原则

由于时代的限制和历史的原因,夏承焘先生没有提出系统的词学理论,其词学理论和词学观点散见于他的论文和专著。下面试图抽绎出《瞿髯论词绝句》中所反映出的词学观点,并与夏先生其他论著做一印证。

(一)知人论世,文史结合

晚清词学长于校勘和考订,而很少考察词人行实,夏先生把词学和史学结合起来,进而为“论世知人”之事。他博览群书,细心收集和考核唐宋词人的生平事迹和创作背景等,撰写出《唐宋词人年谱》10种12家,开创了词人谱牒之学。夏先生研究李清照、陆游、辛弃疾、陈亮的有关论文,多能结合历史和词人生平,进行深入细腻的论述。

在《瞿髯论词绝句》中,这种观点和方法也得到了很好的应用。例如论李煜绝句二首:

泪泉洗面枉生才,再世重瞳遇可哀。唤起温韦看境界,风花挥手大江来。

樱桃落尽破重城,挥泪宫娥去国行。千古真情一钟隐,肯抛心力写词经。

李煜是杰出的词人而不是政治家。上二首绝句结合南唐亡国史实,对李煜的遭遇表示同情。二绝句题解还进一步评价李煜降宋后的词作,认为“伤今感旧,与亡国之痛相结合,情感真实,形象鲜明,语言清新,艺术成就很高”。这样得出的结论是令人信服的。又如论吴文英词绝句其一:

小湖北岭屐群群,绿萼沧浪酒几巡。梦路倘逢过岭客,笳边忍伴斗蛩人。

“过岭客”指吴潜,“斗蛩人”指贾似道。据绝句及注解说,吴文英原出入于贾似道之门。后来南宋理宗朝宰相吴潜受贾似道迫害,吴潜和吴文荚交好;潜被谪官罢相后,文英不负旧情,不忍再和贾似道来往。题解引清刘毓崧《梦窗词跋》:“梦窗于似道未肆骄横之时,赠以数词。固不足为累。”考察清楚吴文英与贾似道、吴潜的交游情况后,我们可以对吴文英的人品有更深刻的认识,也可以准确地评价他的那些酬赠之作。

(二)人品重于词品,弘扬爱国精神

夏承焘先生平生注重出处大节。抗战时,有旧友投向汪伪政权,夏先生即与其断绝关系。1940年前后,夏先生在上海各大学任教时,曾选宋词中“足鼓舞人心砥砺节概者”为《宋词系》一书教授学生,以激励学生和社会各界人士,弘扬爱国精神。夏先生在用绝句评论词人词作时也注重作家的人品,特别表彰具有爱国精神的作品。例如论张元干绝句:

格天阁子比天高,万阕投门悯彼曹。一任纤儿开笑口,堂堂晚盖一人豪。

此首绝句题解说张元干早年虽有投赠秦桧的词作,但后来因作《贺新郎》词二首分别送主战派的胡铨、李纲,而遭到主和派的迫害,由此可见张元干晚年的品节。另外,夏先生对岳飞、陈亮、文天祥、夏完淳等爱国志士的词作评价都很高。

相反,对于那些在国家危亡之际仍然漠不关心、粉饰太平的词人词作,夏先生的评价则很低。如论张抡绝句:

烽烟汴洛隔边愁,留个西湖好赏秋。防有姮娥弹泪听。销金锅里颂金瓯。

张抡在南宋初期外患频仍之时,写下歌功颂德的《壶中天慢》词,其下片云:“圣代道恰功成,一尘不动,四境无鸣柝。屡有丰年天助顺,基业增隆山岳。两世明君,千秋万岁,永享升平乐。”论张抡绝句题解说:“南渡君臣和中原父老,何忍闻此语?”字里行间可见对张抡及其词作的怨愤之情。

(三)强调有真情实感

夏承焘先生待人接物,真诚直率。他开创词人谱牒之学,是为了知人论世,求真求实。夏先生论词的一个重要原则是强调词人创作要有“真情实感”,这一点在他的《月轮山词论集》中关于宋代词人的论文中可以得到证实。

在《瞿髯论词绝句》中,夏先生也特别强调词作要有真情实感。如前引论李煜绝句其二即称许李煜为“千古真情一钟隐”。又如论顾贞观绝旬:

销魂季子玉关情,冰雪论交万里程。何必楼台羡金碧,至情言语即天声。

评价顾贞观寄给朋友吴兆骞的两首《金缕曲》,虽然没有华美的形式,却真挚感人。是天籁之音。

(四)标举苏辛词派,批评软媚词风

夏承焘先生对于豪放词作有所偏爱,他自己所作词也偏于豪放。夏先生曾在日记中写道:“思中国词中风花雪月滴,粉搓酥之辞太多,以外国文学相比,其真有内容者,亦不过若法兰西人之小说。求若拜伦哀希腊等伟大精神,中国诗中当难其匹,词更卑靡尘下。东坡之大,白石之高,稼轩之豪,举不足以语此。以后作词,试从此辟一新途径。王静安谓李后主词‘有释迦、基督代人类负担罪恶意’,此语于重光为过誉。中国词正少此一境也。”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夏先生标举苏辛,厌弃软媚词风,固然是从作品内容着眼,但也注重其艺术风格。

在《瞿髯论词绝句》中,夏先生首先肯定李煜的《虞美人》“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及其父南唐中主李璟的《摊破浣溪沙》“回首绿波三峡暮,接天流”,下开苏轼“大江东去”一派豪放的词风。在论范仲淹绝句题解中,有范仲淹的《渔家傲》是“苏辛词派先声”的说法。对于苏轼和辛弃疾,夏先生都使用了较多的篇幅,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后面还提出了刘辰翁等词人是继承苏辛词派的。

(五)内容和形式并重

在评价历代词人词作时,夏承焘先生不仅注重词作的内容,同时也重视词作的艺术形式。如夏先生《月轮山词论集》中所收论陆游、辛弃疾、姜夔等文章就如此。

在《瞿髯论词绝句》中,作者也能兼顾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并且善于针对不同的词人而有所侧重,作出恰当公允的评价。论词时夏先生对词作内容的重视前面已有较多论述,在此不赘述。对于词作的艺术形式如格律、语言等方面,夏先生也很注重。如论万俟雅言绝句:

字字宫商费苦辛,一篇春草变荆榛。笳铙声里调脂粉,气短朝堂顾曲人。

作者指出万俟雅言的词严依宫律,其《春草碧》词上下片字字四声相对,这样就使作词的道路变得非常狭窄了。另外,论吴文英词绝句题解认为吴词“形式极美”,并以神仙宫殿的金碧辉煌来形容吴词的绚丽多彩。夏先生对词艺术形式有恰如其分的把握,所以能对词人词作的艺术特色作出恰如其分的评价。

二、《瞿髯论词绝旬》论词的方法和技巧

夏承焘先生作为杰出的词学家,同时又是当行本色的诗人和词人,自然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论词绝句这一体裁来评论历代词人词作,并取得很高的成就。夏先生在借鉴前人论词绝句的经验的基础上,有所选择和创新,运用适当的方法和技巧来对词人词作进行评价。

(一)篇幅不定,因人制宜

前人的论词绝句,一般来说一首只涉及一位词人,偶尔涉及两位词人,并且不会离开词人去论述其他词学现象。在论词绝句组诗中,论述同一位词人一般只用一首绝句,最多也不会超过两首。

在《瞿髯论词绝句》中,夏先生根据词人的具体情况,打破了这种常规。在一百首论词绝句中,有6首以上每首同时论述了两位词人,如论欧阳修、柳永绝句就对这两位宋词大家及其词作进行了评论,并且夏先生还论及了单个词人以外的词籍、词风等词学现象。如对《乐府补题》和北宋词风的评论。在评论某一位词人时,夏先生也不拘篇幅,根据自身研究的心得,或论述或否,有8位词人还用了3首以上的绝句去进行论述。如苏轼,夏先生不仅用了5首绝句单独论述他,还把苏轼和蔡松年放在一起进行了评论。

(二)既有总体把握,又有不同角度的具体分析

《瞿髯论词绝句》在评论词人词作时,有些作品能在总体把握的基础上,从某种角度对词人词作进行一些具体分析,特别是有些用了多首绝句来评论的词人更是如此。如论秦观绝句:

秦郎淮海领宗风,小阕苏门亦代雄。等是百身难赎语,郴江北去大江东。

作者首先总体评价秦观在苏门词人中非常突出,接下来具体分析,看到苏轼对秦观的青睐,认为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和苏轼的《念奴娇》(大江东去)可以并传。

又如论辛弃疾四首:

青兕词坛一老兵,偶能侧媚亦移情。好风只在朱阑角,自有千门万户声。

人居平土鱼归海,禹迹苍茫在两间。谁会词人饥溺意,大江东下望金山。

学种东家树几株,登楼身已要人扶。谁怜火色鸢肩客,临逝方承急召书。

金荃兰畹各声雌,谁为吟坛建鼓旗?百丈龙湫雷壑底,他年归读稼轩词。

作者首先评价稼轩词风具有多样性,后面还论及词人的爱国精神、词人的生平遭际,最后表明反对软媚词风,主张稼轩豪放风格。其他以多首绝句论一位词人的如论苏轼、李清照、姜夔绝句均如此。

(三)探讨源流,比较异同

《瞿髯论词绝句》虽然是分词人来进行论述,但并不是一味孤立地论述每一位词人,而是注意到了词人创作的先后继承和影响。并且还多方面比较了词人词作之间的异同。

在论张志和绝句和论日本嵯峨天皇绝句时。夏先生提出张志和的《渔歌子》五首传至日本,自天皇以下宫廷贵族和作甚多,成为日本词学的开山。又如论苏轼、蔡松年绝句:

坡翁家集过燕山,垂老声名满世间。并世能为苏属国,后身却有蔡萧闲。

作者认为金朝词人多学苏轼,其中蔡松年尤为著名。在论元好问绝句其一中,认为元好问是学苏有成的一位词人。此外,如前面论述到的苏辛词派的源流及影响,夏先生也给予较多的关注。

比较的方法在《瞿髯论词绝句》中的使用很普遍,比较的角度也多样。如论陈亮、朱熹绝句:

号召同仇九域同,龙川硬语自盘空。菜根嚼出成宫徵,笑看摇头一遁翁。

此诗写辛弃疾和陈亮举行鹅湖之会,共商抗金大计,邀朱熹参加而被拒。作者把陈、朱二人对待抗敌的方式和态度作了一个比较。又如论李清照绝句,把李清照的诗词作了比较,把李清照和蔡文姬作了比较;论姜夔绝句,则分别从词作语言和人生态度等方面把姜夔和杜牧、陆游作了比较。

(四)摘句评词

摘句品评是我国古代诗话中一种比较常用的文学批评样式,可以追溯到南朝梁代钟嵘的《诗品》,但主要是品评赏鉴诗歌中的佳句。后来发展到借用某位作家作品中某个句子来评价作家的总体风格,王国维《人间词话》就有多处用这种方法来评论作家,如用“画屏金鹧鸪”来概括温庭筠词品,用“弦上黄莺语”来概括韦庄词品,用“和泪试严妆”概括冯延巳词品等。

在熟读词人作品之后,评论者自然而然地可以引用或者化用其词作中的语句来进行文学批评。夏先生对被评价词人的作品非常熟悉。他经常能信手拈来词句写入《瞿髯论词绝句》中。其大致有两种情况:

一是摘句评论词人词风。例如论元好问绝句其一:

纷纷布鼓叩苏门,谁扫刁调返灏浑?手挽黄河看砥柱,乱流横地一峰尊。

此诗后两句化用元好问《水调歌头·赋三门津》。“万象入横溃,依旧一峰闲”形容元词的大气灏浑,正可以作为元好问词集《遗山乐府》的赞语。又如前面提到的论吴文英绝句其二,以“横海仙人跨彩鸾,眼前金碧各檀栾”来形容吴词的语言特色,二句词意即来自吴文英《声声慢》:“檀栾金碧,婀娜蓬莱,游云不蘸芳洲。”

一是摘句入诗以烘托气氛。如前引论李煜绝句其二,前两句词意即出自李煜词作。又如论岳飞绝句:

两河父老宝刀寒,半壁君臣恨苟安。千载瑶琴弦进泪,和君一曲发冲冠。

“千载瑶琴弦进泪”一句,语出岳飞《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左,不思恢复。岳飞的抗战主张屡次受到主和派阻挠而不能实现,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遭到杀害。岳飞慷慨悲愤的心情正可以用“千载瑶琴弦进泪”来比拟。

三、对《瞿髯论词绝旬》的总体评价

夏承焘先生作为杰出的词学家和诗人,运用绝句组诗的形式来论词,自然有不少突破前人之处。据说《瞿髯论词绝句》是夏先生本人最倾注感情的一部著作。通观全书,我们可以认为,《瞿髯论词绝句》确实出自夏先生的精心创作,体现了夏先生的词史意识,是对其词学成就的一次展览。在历代诸多词论词评中,委实别有境界,且自成一家之言。

(一)精心结撰的一组作品

《瞿髯论词绝句》大气包举,蕴含丰富;作者眼界阔大。我们可以注意到所刊论词绝句应当是作者按照一定的标准精心挑选的。此外,我们还能在《天风阁学词日记》中见到不少未入选的论词绝句。所刊论词绝句还经过了精心的修改。我们发现同一首论词绝句在其《学词日记》、书法作品和正式结集发表时在文字上多有差异,再版时又作了精心修改。如《夏承焘集》第一册所附手书论词绝句照片中论放翁和论白石词绝句就与《瞿髯论词绝句》中所载,有一些文字上的不同。经过字琢旬炼和精心选择,书中一些绝句既可称为优美的文学作品,同时不乏具有独到之见的词学批评观点。

(二)一部简明的词史

夏承焘先生很早就有撰写词史的设想,在《天风阁学词日记》中就屡有记载,如在其1939年12月22日日记中写道:“又拟扩大词史范围为词学六书:一词史;二词史表;三词人行实及年谱;四词例;五词籍考;六词乐考。草稿初具,不知何年写成。”种种原因,夏先生的夙愿最终没有能够实现。不过,我们可以把《瞿髯论词绝句》视为一部简明的词史别构之作。此书集论词绝句一百首而成,自晚唐五代以至近代,论及大小词人六十余家,旁及域外词人数家;不仅论词人词作,还论及一些重要的词学论题,如唐教坊曲、填词、北宋词风、乐府补题、词坛新境等,论述的范围非常广泛。其次,《瞿髯论词绝句》对词史上的源流演变、词人之间的继承和影响多有论述。

论词绝句语言隽永,但往往有含义不确定或难解之弊。如杨海明《从厉鹗<论词绝句>看浙派词论一斑》一文,绝大部分篇幅用于12首绝句的笺评,最后再作简单的归纳。近年论词绝句的研究多半也花费太量笔墨在对绝句的笺释上。这种笺释是否完全符合作者的原意就难说了。与以前论词绝句的最大不同在于,夏夫人吴无闻先生给每首绝句作了注释和题解,解决了这一问题。夏先生在《瞿髯论词绝句》前言中说到与吴无闻先生“同斟酌疏释”,我们仔细体味其注解,多用口语,虽有不规范和不准确之处,但仍然可以看做对夏先生讲解的忠实记录,可以传夏先生论词之神。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论词绝句的注解同样体现出夏先生的词学观点。这样,《瞿髯论词绝句》就做到了扬长避短,既具文学意味,又能作出准确切当的词学批评,构成了一部简明的词史。

(三)词学论述研究成就的提纲

如前所说,《瞿髯论词绝句》对历代词人和词史上的源流演变进行了广泛的论述。但是我们发现,夏先生对词人的论述并不刻意求全。例如,晚唐五代的韦庄、冯延巳,宋代的张先、二晏、蒋捷等比较著名的词人,所收论词绝句都没有专门论及。相反,如赵佶、张抡、张镦、陈经国等名气不大的词人却有论述。我们不排除作者对某些被论及词人的偏爱,但对他们的研究是有所创见的。论词绝句没有论及的韦庄、冯延巳和张先、二晏等词人,虽然夏著《唐宋词人年谱》收有这几人的年谱,但是夏先生后来的词学论文却很少涉及他们。夏先生词学论述的主要成果结集为《月轮山词论集》。书中所收论文论及的词人包括李清照、陆游、辛弃疾、陈亮、姜夔、张炎和岳飞等人。这些词人都有绝句论及,且大多是《瞿髯论词绝句》重点论述的对象(除陆游外,每位词人都使用了3首以上绝句来论述)。其他多数夏先生没有撰写专文来进行论述的词人,我们只能通过解读《瞿髯论词绝句》来领会夏先生关于他们的见解和评价了。

夏承焘先生出版《瞿髯论词绝句》最初面向的是社会上的广大读者,所以其注解不求规范,娓娓道来,如说家常。收入《夏承焘集》时,编者对注释作了较多的“删润”,以更合乎学术规范,并称《瞿髯论词绝句》为夏先生“词论的结晶”。如同关注《天风阁学词日记》等夏先生的词学论著一样,我们应当更加关注和研究《瞿髯论词绝句》一书,以便更好地学习和总结一代词学大师的词学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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