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谢光选机缘巧合入航天

兵工厂里不速客

20世纪50年代,共和国初建,百废待兴。

位于东北沈阳的兵工厂里,年届而立之年的工程师谢光选家庭稳定,工作安心。然而不久,一件偶然的事情,使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享誉在外,兵工厂时常有前来参观的人员,其中不乏高级干部和专家。1956年年初,厂里来了一位身穿便衣、头戴皮帽的中年男子,另有几位陪同人员。

这位中年人提出,要到生产车间去看一看。不巧的是,兵工厂的厂长和书记都不在,无奈之际,谢光选临时负责接待。曾经多次带领外来人员参观的谢光选和往常一样,轻松而平和地领着来访者四处观看。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提出要到关键场所——炮弹车间去参观。略有意外之余,谢光选还是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生产重地。这时,有人顺手点燃了一支香烟,谢光选见到,立即制止:“同志,这里不准抽烟。”

車间里有炮弹,属于禁烟场所,不允许有烟火,否则就是极大的安全隐患,谢光选这一举动看似不留情面,但却是遵循安全生产规定的必要行为。抽烟者什么也没说,马上把香烟熄灭了。这一幕都被中年人看在眼里。

随后,中年人询问了工厂的研制生产情况以及火箭弹性能等。谢光选马上警觉起来,严肃地回答:“对不起,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是保密问题,没有组织的批准,我不能告诉你。”

面对此情,一位陪同人员连忙说:“这是陈赓大将,你回答他的问题吧!”

谢光选坚持拨通了工厂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对方明确告诉他,可以向陈赓大将汇报研制生产情况,谢光选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详细而认真地讲解炮弹的性能及参数等。

这位身着便装的神秘领导——陈赓大将,提出了许多问题,其中涉及生产环节、机器设备、人员素质等。他问得全面彻底,谢光选答得认真仔细,讲解炮弹在现代化战争中的威力,条理清晰。陈赓轻轻颔首,十分满意。

参观结束时,大家说到了当前威力巨大的武器。谢光选提到了德国在20世纪40年代制造的V–2导弹,虽然没有见过导弹实体,但他大致了解这种导弹的特点:“从目前情况来看,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发展的V–2导弹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武器。”

“不可抗拒”这个词语让陈赓很吃惊,他追问,什么叫不可抗拒?谢光选回答道:“我想打你,你跑也跑不掉,你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抗,这就叫不可抗拒。”

从发射到三五分钟之后到达目的地,导弹的快速与威力强大,是行业外人员无法了解的。从国家的角度,谢光选建议说:“我们也应该发展这样的武器。”

陈赓大将一直在认真听,时而若有所思,时而频频点头。他拿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谢光选的名字,而后问道:“像你这样的技术人员,你们厂还有多少?”“二十多人。”谢光选回答。

陈赓大将立即在小本子上写下了其余人的名字。之后,他告诉谢光选:“准备到北京工作吧!”

孰料,眼前这位年轻的技术人员却回答得特别干脆:“我不去!”

谢光选的想法很简单。厂里一直待自己不薄,工作上很是受尊重,工资达到了250元,属于高工资了。而且,这里还是他和妻子相遇、相知、相恋的地方,于情于理,谢光选都不大情愿离开。

陈赓大将这一次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不留情面地把这位个性鲜明的犟书生“训”了足有十几分钟,并一再强调:“下级要服从上级,要服从中央……”

谢光选哑口无言了,是啊,应该服从上级……割舍下心里的诸多不情愿,谢光选大声回答:“我服从组织决定。”

陈赓大将点点头。

然而办理调动的过程小有曲折。中组部先后发了十多份公函,面对前几次公函,兵工厂的厂长没有立即执行,舍不得让谢光选走。1957年3月,这位厂长找到谢光选说:

“老谢,你快走吧,一个星期内报到,你不报到我就要被撤职了。”

谢光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个星期,怎么能忙完呢?搬家,买车票,找谁,去什么单位?”

厂长也是一脸无奈:“我也不清楚,但我接到命令,一个星期你不报到,我就要下台了。”于是,在厂里同事的帮助下,搬家、买票等事情迅速完成。临走之前,一些平日关系要好的同事与谢光选合影留念。

迈步从头学航天

1956年10月,国防部五院成立,钱学森担任院长。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谢光选被陈赓大将选中,从沈阳调往北京,从事导弹与火箭研制工作。

1957年3月,谢光选赶赴国防部五院报到,被分配到总设计师室。此时的国防部五院共有十个研究室,总设计师室是其中最关键、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很快,谢光选和同事们熟悉起来。他看到,陆陆续续到来的同事,大多是某专业的专家或学者,或相关领域的带头人。而对于院长钱学森,谢光选更是敬佩有加,这位在美国已然功成名就的科学家不仅专业精深,更有深入浅出的表达能力,以及很高的个人素养,学者魅力十足!

谢光选心里有谱了——在钱学森这位领军人物的率领下,在这么多精英人才的共同努力下,创建国防大业、研制国防利器,此其时也!

国防部五院成立之初,设立于466医院。此时的中国,真正见过导弹的不过寥寥数人,了解它的则更少,只有钱学森掌握的最多。为了提高大家的技能水平,钱学森编写了《导弹概论》手稿,并亲自讲授,普及基本知识。同时,钱学森拟订了学习计划,包括空气动力学、发动机、弹体结构、自动控制、电子线路、计算机等,邀请任新民、梁守盘、朱正等专家给大家讲课。谢光选一边参加这些培训,一边坚持自学。

P–1导弹反设计

接触导弹之初,谢光选最早参加的工作是测绘苏制P–1导弹,并进行“反设计”。

P–1导弹在苏联早已退役,来到中国却并非一帆风顺。国际上最早的导弹是德国研制出来的V–2型号,在这个基础上,美、苏两国各自研制了自己的导弹。苏联仿制德国V–2导弹,研制出代号为P–1导弹,随后加大科研力度,研制出P–2、P–3、P–4、P–5等多种型号导弹,国防实力大大提升,足以与美国抗衡。

在中国提出希望苏联援建之初,对方的态度有些隐晦,只同意接收50名火箭专业的留学生,提供两发教学用的P–1导弹。在这种背景下,1956年12月,两发P–1导弹及其配件、备件运抵中国。这是两发使用液体推进剂的地地弹道导弹。其中,一发是供教学用的解剖弹,另一发是完整的导弹。苏联专家介绍,这发完整的导弹可以加注推进剂并进行初级点火,可用来练兵。

围绕在直径1.65米、长度17.7米的导弹四周,谢光选和同事们充满了好奇与惊异。

“原来导弹就是这个样子啊!”

“这个大家伙能飞两百多千米吗?”

“这东西像根大竹笋似的……”

1957年5月,为彻底了解导弹的构造性能,国防部五院决定,将导弹拆卸下来,而后测量、记录、绘制,并按照这种参数进行“反设计”。

所谓“反设计”,就是反向设计的意思。一般的设计是先有设计图纸而后制作出成品。而反设计则是从成品的技术指标出发,按照正常的设计程序和思路,进行反向逆推,计算当初设计之时的数据和参数。在只有成品、没有设计图纸的情况下,反设计无疑是国防部五院人员尽快掌握导弹设计技能的方法之一。

在中国运载火箭技木研究院(航天一院)保存的档案里,对P–1的反设计工作是这样描述的:

(1957年5月底)P–1的拆卸工作,大致完毕。只有某些细小部分需要等待特殊工具制成后,才能进行。有六件特殊工具已分别由空十师和二机部四局211厂赶制中,预计于月底能做好……P–1弹本身的各部件的测绘工作,估计7月份可完全绘出草图……发动机及其零件图由(国防部五院)九室负责,已接近完成2/3,全部共有19部分,已画好13个部分……控制系统全部测试了,没有问题。

P–1的反设计工作進行得有声有色,不久,新的型号——P–2导弹随之到来,P–1的反设计工作就此结束。因P–2导弹在性能上大大超过P–1导弹,因而成为仿制的新目标。两枚P–1导弹完成历史使命后,先后被送往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和北京航空学院,成为教学用弹。

对于进入航天领域后完成的第一项工作,谢光选永远难以忘记。

参军入伍授军衔

鉴于导弹研究的特殊性质,1957年年底,为加强队伍管理,国防部五院请示上级,将五院纳入军队序列,番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0038部队,新成立一分院,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0038部队一大队。

谢光选所在的一分院总设计师室改名为总体设计部,后更名为第一总体设计部,主要承担导弹总体设计等任务,是导弹研制的“龙头”单位,责任重大,人才济济。1958年年初,一分院人员集体入伍,不少技术人员被授予军衔。经过组织评定,谢光选被授予少校军衔。

谢光选的领导、曾经的老师任新民,给他的评语是这样写的:

虽然缺乏结构学的知识,但在拆卸部件和测绘工作过程中,表现作风踏实,肯钻研,能想办法,是一个好的工艺工程师。

这种评价不仅代表任新民个人,也是熟知谢光选的人对他的普遍认识。这位“土生土长”的技术专家,这位踏实认真、甚至略显固执与倔强的江西“老表”,用孜孜不倦与刻苦钻研,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与认可。

1965年年初,国防部五院改制,在原五院的基础上成立七机部,五院一分院更名为七机部一院。同年6月1日,遵照上级指示,一院8700多人集体转业。谢光选认为,七年半的从军经历,对于培养与锻炼一支素质过硬的队伍非常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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