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玉器中螭虎形象的由来和演变

摘 要: 螭虎形象属于螭的一种变形出现,主要装饰在和军事有关的兵器上,后来发展到其它小件玉雕和青铜器上,是体现汉文化对于武士勇猛,力量权威的崇拜,其含义并不是我们以为的虎的形象,是龙和虎的合体。

关键词:螭虎;龙;剑格;玉璧

中图分类号:K87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11-0118-02

一、螭虎原形的来源

螭,又称螭虎、蟠螭、螭虎龙、螭首,普遍出现于春秋战国及两汉时期的青铜器、漆器和玉器装饰纹样及雕刻,达到鼎盛,是体现汉族主要文化渊源和深刻民族精神取向的神灵崇拜,是汉族众多神灵崇拜中最神秘和艺术性的形象之一。

螭在《说文解字》中是作为龙来看待的:“螭,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从虫,离声,或无角曰螭。”,这里并没有具体解释它的来源,只是大概指向“无角黄龙”。①“赤螭”文颖的注解是:“螭,为龙子。”张揖的注释称:“赤螭,雌龙也。”这里明确道出了螭的来源和身份,那就是龙子,是龙的身份。

龙生九子之说却是到了明代才出现,具体为:囚牛(老大)睚眦(老二)嘲风(老三)蒲牢(老四)狻猊 (老五)赑屃 ( 老六)狴犴(老七)负屃(老八)螭吻(老九)。②

只是螭的形象多变,不是固定一种的神灵形象,根据不同的环境其担负的职责功能不一样,甚至称谓都会改变。而且这里的螭并不同于战国两汉时期的形象,变成了宫殿殿脊装饰,并指出螭吻属性为水,能灭火消灾,作为镇宅之物安置房顶。这和原来的螭的形象和职责相差太远,我们需要怀疑的是明代对于“龙生九子”说法的真实性,又鉴于明代整体的文史研究非严谨性,存在杜撰的可能非常大。

《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投诸四裔,以御螭魅”,“螭魅”一词杜预注解称:“螭魅,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③所以从更早的文献可以看出,螭的原形来自于“山林异气”的修炼成雌龙形,是害人兽魅,这在古代的神鬼传说中是相对合理的出处解释。

螭虎是现代对于大量出现在战国两汉玉器上的简单称谓,原来应该叫蟠螭更为合理。

曹植《桂之树行》有“上有栖鸾,下有盘螭”的句子。盘通蟠,主要指卷曲盘旋的形态,在装饰雕刻出现时有单螭、双螭、三螭、四螭以及群螭,形成互相卷曲盘旋的胶着状态。

之所以现代称之为螭虎,主要和他的形象及担当职责相关。

从形象来说,蟠螭的形象基本是虎头龙身出现,一般来说虎头以正面形象塑造,身体修长呈“S”形卷曲,尾部分双叉,卷曲,四爪类似虎爪。基本可以肯定的是,蟠螭形象无论如何变化,都是龙和虎形象的合体,是汉民族“龙虎”精神的最早体现。也有传说“龙性淫”,与虎交合便成“螭”,大概也可以看成螭虎的一种来源解释。④

从职责来说,作为龙的形象,代表权力皇族,是威仪的代表,而附加了虎的元素身份,则主掌“兵”。

古人崇拜虎为百兽之王,丛林争斗中总是处于不败之地,在军事上也多以虎为尊,所以经常将这种兵符铸刻成虎的形状,最著名的就是虎符。另外“琥”这种玉雕形制也是和军事紧密相连,《说文解字》定义“琥,发兵瑞玉”,非常明确。

另外根据《周礼》记载,夏朝官员里有虎贲氏,⑤汉代有虎贲中郎将、虎贲郎,到唐朝废止,宫廷禁卫军的将领为虎贲,军队就叫虎贲军。⑥所以这些都决定了蟠螭作为龙虎合体的形象,兼有部分军事的职责存在,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量高级将领的佩剑玉雕上大量出现螭虎形象,并非偶然的个人喜好。

二、玉雕螭虎形象的演变

螭虎在古代玉雕这一工艺门类上的演变是整个螭虎形象表现得最为充分突出的,也是朝代特征变化最为明显的,从它的演变可以清晰地看出不同朝代在审美和文化上的不断更迭,也可以看出朝代的兴盛衰弱,整部汉族兴衰史似乎都浓缩在了这一形象中。

(一)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时期还很少见到螭虎的形象,只是一些雏形产生,更类似于龙文。真正大量出现螭虎是在战国时期,并迅速达到高峰时期,无论是在技术还是在数量上都可以和最巅峰期的两汉相媲美。

战国螭虎头部一般呈圆眼突起、大鼻、眼稍有延细长线,都是精心打磨而成。采用双阴线细眉,用线细浅,多数耳朵是方中带圆。腿弯曲遒劲,爪子上翘,着力表现关节和胛骨体现力量感,延伸到尾部分叉,成卷曲状。

螭虎的附带纹饰大多用阴线细刻,有特殊弯形滴水状的阴刻纹,这种纹饰属于战国首创。这种纹饰又分一道和多道的细划线,尾部刻线绞丝状,这种绞丝尾也属战国首创,更增强了从背部开始的整体力量感。

战国属于纷乱时期,连年混战,武力和智慧是唯一的真理,所以崇尚力量威猛是第一要旨,这一时期出现在各种兵器装饰上的螭虎体现着这个战乱年代对力量的唯一图腾,其他都是可以退居次位的。

(二)两汉魏晋时期

汉代是螭虎纹最鼎盛期,基本可以代表整个玉器文化的最高度。其中两汉早期作品,以广东西汉初期南越国王赵睐墓出土品为代表,西汉中晚期以中山靖王墓出土玉器为代表作品。

但基本演變从战国形制而来,增加了更多的装饰纹,更多结合器物本身的变化这一时期尤为突出,例如身体的穿云掩藏,出廓璧,鸡心配等形制。

1983年西汉南越王墓出土的一件螭虎纹玉剑首,正面外沿浮雕两条相同螭虎,整体呈大S形盘踞状。耳略小,梳形目,平嘴,螭首正视形。螭四足外撇,脑后至尾一条阴刻线纹贯穿,尾巴螺旋丝纹继承了战国的典型风格。

西汉中期的典型代表,是河北省满城汉代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螭纹玉剑饰。剑饰两面各有一螭虎,(图四)装饰手法及五官特征与南越王墓基本相同,穿云和身上线刻纹等都如出一辙,可见在漫长的西汉对于螭虎的风格特征属于基本固定的文化,极少改变,这种变化直到东汉开始出现。

东汉玉器螭虎纹,以1969年河北省定县北陵头村中山穆王刘畅墓所出土的玉器饰纹为代表。螭虎造型和饰纹与西汉玉螭纹类似,变化主要表现在局部纹刻中出现新装饰,比如用数条短平行直线组成的足爪、毛发和短须纹,间点缀小圆圈纹、竹节式纹等。

此时螭虎纹已不见螺旋丝纹尾,开始分叉,作了简单化处理,更多是一种扁平化的图案镂空表现,这种简略其实是一种相对衰弱的表现,是对神灵敬畏感的减弱逐渐导致的,这也符合这一时期的时代性格,例如东汉扬州老虎墩墓出土玉剑格在这方面表现得最为突出。

魏晋时期螭虎纹主要在玉璧、玉印、玉韘、玉贝剑饰物等上出现,形制继续延续东汉晚期,身体变得细长,身上增加出平行线描绘足爪和羽毛,螭虎的头侧和脑后出现毛须和发纹等特征。这和魏晋风流追求修长和羽仙等思想不无关系。

(三)唐宋元

唐代在其他门类如金银、宝石、镶嵌等方面工艺方面得到极大的发展,唯独在汉民族的玉雕上却是一个空白,至今为止出土的唐代玉器不足百件,更别提螭虎形象,这是一个谜团,至今无解。

有一种说法是名讳,李渊的祖父叫李虎,⑦出于避讳,所有虎名和虎形的都要改成其它形制,所以螭虎在这一时期自然就消失了。另外当时极为流行一种“鲤(李)鱼变蛟龙”的民间流言,李唐王朝以崇尚鲤鱼为主旨,从战国一直延续的虎形兵符这个时期也改为了鱼形。⑧

这种情况到武则天时期又改变成“龟符”,原因在于乌龟称玄武,刚好和“武”字暗通。⑨凡此种种,螭虎到了唐代出现断层是一个奇特现象,原因到底为何待考。

宋代玉器上的螭虎纹重新多起来,这一时期的带扣、带钩、剑饰常有螭虎出现。中国古代在文化艺术上往往属于隔代学习复古,宋代学习汉代,明代学习唐宋,所以螭虎形象的重生也就可以理解了。宋代螭虎纹特点是鼻子下有一条很宽的阴刻线,嘴翘起似凹槽,口部突起,有立体感,用手触摸可以感觉到一点嘴唇。

南京博物院藏螭虎纹璧是宋代的典型作品(直径11.4厘米,孔径2.6厘米,厚0.5厘米),玉璧扁平圆,中间对钻圆孔有阶梯痕。一面分内外两圈,内圈刻谷纹,外圈刻龙纹;一面镂雕一大一小两只螭虎,扭身拖尾侧首相望。

元代螭虎纹额头宽阔高大,面部的前端占据1/3分布眉、眼、鼻、口。这一时期毛发作飘拂状,直到两肩。螭虎圆身、耸肩,前腿柔软,后腿曲伸,爬行状,姿态优美。

身上刻阴线一道或两道以代表脊柱,以脊柱为中界再刻单线或双线的筚状纹代表肋骨,四肢的关节处都有卷云纹。

尾巴作卷云状,分一长一短左右分开两条,旋涡状尾巴一般很长,超过以前各个时期,但在整体力度上,宋元螭虎已经没有两汉时期的螭虎威猛遒劲,更加柔美亲和,尚武之风转向尚文是最大的改变,这一时期螭虎更多出现在带钩、玉杯等日用器物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四)明清

明代时期螭虎的头形较之元代的要短促,额头细窄,不如元代螭虎额头那样呈光头状。螭虎眼目形式不固定,有圆圈目、三角形目、橄榄形目、倒八字形斜目、梳形目和虾米形目等。独角或无角都有,发形毛发也多种多样,侧飘、贴肩随颈飘、两段拂飘、上冲等。

明白玉双螭耳杯现藏首都博物馆,1957年宣武区右安门外明代万贵墓出土。高7.7厘米、口径8厘米、足4.2厘米。明代玉杯是当时的特色器物,此件玉杯是同期玉器中的代表作品,杯两侧镂雕螭虎,螭首额头上阴刻“王”字,带有元代遗风。此杯主人万贵(1392-1475)是明宪宗宠妃万贵妃之父,曾经显赫一时。

清代玉器上的螭虎纹较之明代更加无规律,大部分是学习战国两汉玉器上的螭虎纹,还有综合各代玉螭纹而创作的“四不象”螭虎,这一方面来自于清宫崇尚两汉工艺的复古和仿制。另一方面又因为玉雕技术的大幅提升,按耐不住地加以表现各种装饰以显工艺难度,所以导致一些装饰性繁复图案螭虎纹出现,盘缠卷曲,抽象变形,各显神通。

但就整个清代玉螭虎,其最大特点是下唇有须,身较光素,头部较大,身尾比宋元短粗,最重要一点就是玉质都极其光洁润白,装饰繁复,规整度极高,精致为主,尚意不足。

三、结语

螭虎纹的消失是伴随着后面的精神一起淹没的。春秋战国产生的螭虎形象是从战乱年代最为直接的尚武精神中自然生发的,当时的尚武是生存的第一要旨,是凌驾于其它任何要旨之上的,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⑩这种精神延续至汉末开始出现转折,逐渐衰弱消失,作为“兵”道尚武风气代表的螭虎逐渐转化成装饰品,其本身内在的原意不断被消解,直至消散。这从历代螭虎形象的转化演变可以清晰看出这一趋势,这是无法人为逆转的,即使在工艺如此精湛的清代,也无法复制战国两汉的螭虎彪悍,只剩追慕。

注释:

①漢,班固《汉书司马相如传》二十七.

②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龙生九子》.

③西晋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

④明·谢肇淛《五杂俎》卷九.

⑤《周礼·夏官》有虎贲氏,即王的侍从卫士。设下大夫二人,中士十二人,虎士八百人,并有府、史、胥等人员。平时守王官,王出行则随前后。

⑥南宋程大昌《演繁露》卷四《书·立政》:“缀衣虎贲”。

⑦《北史·卷六十五·列传第五十三》。

⑧《唐会要》卷三一《鱼袋》条记:神龙元年(705)九月十七日敕嗣王、郡王有阶卑者,许佩金鱼袋。

⑨《说郛》卷二引唐张鷟《朝野佥载》:“汉发兵用铜虎符。及唐 初,为银兔符……至伪周,武 姓也,玄武,龟也,又以铜为龟符。”

⑩《孙子兵法·始计篇》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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