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北朝并州(晋阳)地区的各民族大融合(连载)

并州各民族大融合之历程

晋阳(并州)一带古代各民族的融合,以往史界多谓各少数民族被汉族同化,似乎是各族融入汉文化族圈。事实上,是汉族与各族相互同化,并非单向地被汉族同化掉,作为主体的汉族也大大受惠于各个边族的融入,使汉文化更显丰富多彩。本来,汉族之得名,来源于两汉政权在中原的长期统治,它是先秦诸夏(华夏族)的传承发展,而诸夏是以华夏族为主体,融合了先秦戎狄蛮夷诸族的共同体。如战国初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便是华夏族的一种胡化表现,更早时晋国之魏绛和戎也是华夏与戎狄的和平交往与互融。在魏晋北朝时期这种民族互融尤其明显,如北齐开创者高欢即是鲜卑化的汉人。其时由于各边族兵强马壮,如后赵石勒占据几乎大江南北,北魏更统一了北中国,大批汉族士人子弟为求谋官参政,便纷纷学习鲜卑语,雅好弹琵琶,形成了一时颇盛的胡化之风,故而北齐时才有颜之推《家训·教子》中反对此风的训诫之词。当然,各族互融的结果是以汉族的强势文化居主导地位,但魏晋北朝以后汉文化愈显丰富多彩,不能不说是各边族文化补充滋养汉文化的功劳。

匈奴族。地处中原地区西北的广大地带,从先秦至两汉就为匈奴族这一横纵驰骋的马背上的民族所据。匈奴自称是夏后氏的后裔,先秦时称犬戎、北狄、獯鬻等,时时南攻中原,引发战乱,《诗·小雅·采薇》有“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之语,《诗·小雅·出车》亦有“赫赫南仲,薄伐西戎”等语,反映的都是与匈奴的战事。西汉时,匈奴与汉廷时战时和,发生了一系列“和亲”事件,为人所艳称的“昭君出塞”便是显例。东汉末,匈奴涌入中原。由于天灾之祸,北匈奴西迁欧洲,南匈奴居并州等边地八郡,与汉人杂居。建武二十五年(49年)匈奴南单于奉藩称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分匈奴部众为五部,散居并州太原等六郡,主要集中于晋阳地区。西晋因之,匈奴仍多入塞降晋,皆与汉人杂居。如公元265年及284年先后两次有匈奴约五万人入居并州(见《晋书·北狄匈奴传》)。西晋“八王之乱”期间,匈奴人刘渊(字元海)于晋永安元年(304年)举兵,称汉王,建立了十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刘曜时改称赵,史称前赵)。他是南匈奴左贤王左部帅刘豹之子,从小受汉族教育。匈奴本不姓刘,但其冒姓刘氏,称汉王,就是因为其先人曾与汉约为兄弟,自认与刘汉皇室是一家(《晋书·刘元海载记》)。史称“刘氏虽分居五部,然皆家居晋阳汾涧之滨”。刘渊“幼而好学,不舍昼夜。师事上党崔游,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略皆通之,史、汉、诸子,无不综览。尝谓同门生朱纪、范隆等曰:‘吾每观书传,尝鄙随陆之无武,绛灌之无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固君子耻之。’”(《十六国春秋》卷一、《晋书·刘元海载记》)非但纯儒生口吻,且以文武双全自励,可见其汉化之深。

“八王之乱”时,刘渊在晋为质子,企图“兴邦复业”。他游说成都王司马颖放他回去,终于成功脱身,归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市),聚众起事,称汉王。刘渊之归匈奴,得益于其学识才干,有相人者称其“形貌非常”,太原名族王浑、王济父子皆敬重之。又博得西晋权要好感,欲得匈奴兵支助西征,而刘渊善于伪装谦逊,受到晋臣称赞,上党人李熹甚至推荐由他领军出征,称其晓兵。齐王司马攸怀疑他有野心,王浑则为他担保,称其为“长者”,绝不会作乱。故晋室任刘渊为匈奴左部师,旋拜北部都尉。刘渊则展其长才,“明刑法,禁奸邪,轻财好施,推诚接物,五部俊杰无不至者。幽冀名儒,后门秀士,不远千里,亦皆游焉”。足见其善于团结汉族士人,招纳贤良,遂成一方霸主。后来,刘渊听从刘宣之计,反而联合鲜卑、乌丸攻晋,自陈“大禹出于西戎,文王生于东夷,顾惟德所授耳。今见众十余万,皆一当晋十,鼓行而摧乱晋,犹拉枯耳。上可成汉高之业,下不失为魏武”。即于晋永安元年(304年)称汉王,暂不称帝。其下令告众,引刘邦至蜀汉史事,控诉司马氏篡汉恶行,表示要继承两汉功业,并建立了一套仿汉的官制。进而发兵,屡败晋师,直逼刘琨所守晋阳城下。晋永嘉二年(308年)发兵河东,于蒲子(今隰县)即帝位,成为并州的一方割据政权,之后,并州成为刘氏主要活动地域,其势极盛一时。不久由蒲子迁都平阳。越二年,渊卒,其子刘和即位,不久其弟刘聪杀刘和继位。综上可知,刘渊一生所为俨然汉人风范,一切军政事皆如忠于两汉的传人,汉化可谓已如入于骨髓。(以上见《十六国春秋辑补》、《晋书》)

羯族。石勒,字世龙,其先为匈奴别部羌渠之胄。但此说尚有歧议,或说系小月氏人,或说是伊朗人,难以确定。石勒幼时被贩卖为奴,后起事投奔刘渊,屡有战功,终灭刘赵,建后赵称帝,称赵天王。后赵一度占领并州晋阳,进占北中国大部,势力甚强,盖因重用汉人张宾为谋主。他在刘渊部下率军攻占冀北大部,军无私掠,百姓归之如流水。石勒尊重儒士,将衣冠士人,集中为“君子营”,并下令“重其禁法,不得侮易衣冠华族”,又“清定五品,以张宾领选,复续定九品”。(《晋书·石勒载记》)石勒虽身为羯人,却诚心实意归向汉化。石勒施政多有可称:①胡汉分治,特禁胡人不得侮易衣冠华族。②用人唯贤,以张宾为谋主,用之不疑,称右侯而不名,宾卒,石勒哭曰:“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所为君子营中量才而用者有裴宪、傅畅、杜瑕、续咸、瘐景、任播、崔浚,多为汉儒。且迁椽属以上朝臣三百户于襄国(今邯郸市),置公族大夫以领之。③重教化,多建学校,录任英才,选举仍九品中正制。④制订律令,行法治,命“贯志造《辛亥制度》五千文,施行十余岁,乃用律令”。称赵王后,定仪注,命程机等作《上党国纪》,傅彪作《大将军起居注》,石泰等作《大单于志》。自是,天子礼乐威仪可观。又敬奉汉族神明,在并州地区恢复了纪念介子推的寒食节。⑤劝课农桑,禁酿酒,所收租赋轻于西晋,其侄石虎能继其政策,曾规定“有田畴不辟,桑业不修者,贬其守宰。”⑥有自知之明,自谓不能比黄帝、刘邦,而介于刘邦、刘秀之间,并指责晋帝与曹操是“欺他孤儿寡母,狐媚以取天下”,表现出政治上的正义感。戎马之暇,常命儒生读史书,以广见识。石勒忌讳他人说羯胡,参军樊坦受辱于羯人,卒然斥“羯贼无道”。石勒闻之,一笑而罢,命偿还樊坦坏弊的衣冠,并赐财物,令樊坦十分感动。在宗教政策上亦宽容释道,高僧佛图澄,甚受石勒礼敬,称号大和尚。其时建成佛寺893所,佛教一时大盛。《晋书·石勒载记》详述以上数端,并评曰:石勒“奇谟闻发,猛气横飞……,褫毡裘,袭冠带,释甲胄,开痒序。领敌惧威而献款,绝域承风而纳贡,则古之为国,曷以加诸,虽曰凶残,亦一时杰也。”其子石弘亦能“虚襟爱士,好为文咏 ,其所亲暱,莫非儒素”。(《 晋书·石勒载记》)

鲜卑族。拓跋鲜卑的首领对汉化有很高的积极性。始祖力微之子沙漠汗接受汉文化,风采被服,同于南夏,有“变易风俗”的倾向。诸部大人反对,均被力微杀死。到猗卢时,有不少汉族士人投奔,受其重用,刘琨且割晋北马邑等5县给猗卢,汉人莫含之孙莫题曾主持平城的修建,其弟莫云参与军国大计,代人燕凤任什翼犍之太子师。拓跋珪时,更与崔玄伯(崔宏)“入讲经传,出议朝廷”,汉儒臣许谦、张衮、李栗均有名于时。这批汉臣将汉人的政治制度、经典文化、制作技术传入拓跋部,促进了其封建化的进程。

至孝文帝时期的汉化政策已较全面,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习俗诸方面,形成了一个高潮。大抵有这样几项重大举措:迁都(洛阳)、改官制、禁胡服胡语、改汉姓、与汉人著姓通婚、用中原汉族礼乐刑法。在经济政策上,推行均田制及租调制度,大力恢复发展农业生产,同时还有民屯、军屯的屯田制,在耕犁工具、种植方法、施肥法方面也有改进;工商业也多有新政,发明了灌钢法;边境贸易频繁,与西域各族贸易不断。但由于这些改革者在强化鲜卑与汉族世家大族的联合统治,维护其剥削利益,社会矛盾仍在积累、激化,终引发各族人民的起义反抗。北魏末,朝廷政治腐败,贵族奢靡。又佞佛造寺,劳民伤财,兼之连年水旱饥荒,致北方卢水胡人盖吴起义后,反叛义军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匈奴后裔破六韩拔陵于北魏正光五年(524年)发动六镇大起义,蔓延于并州北部,继之有杜洛周、鲜于修礼和葛荣起义等。这许多起义在北魏镇压下先后失败,但也极沉重地打击了北魏,促进了它的灭亡。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起义是胡汉人民联合发动的,加速了北方各族人民的大融合。

在起义过程中,鲜卑拓跋部中有汉化与反汉化的矛盾。六镇人马大抵鲜卑化了;但先已鲜卑化的宇文氏随鲜于修礼起义进入中原,却反而积极实行汉化。在北朝后期,宇文氏灭高氏,最终统一了北中国。从历史大势看,汉化是一种进步现象。汉化适应中原的农业经济,有利于农业文明的发展,但在以暴力相争的北朝时期,军事的成败决定着政权的兴亡,未必汉化者就一定能取胜。所以,在各族长期冲突和融合中,多有彼此消长的兴王败寇现象,这也不足为奇。但最终是汉化的宇文氏统一了北中国,而鲜卑族与在并州地区活动的羯、氏、羌一样在北朝末均同汉族融合为一体。

契胡。契胡是东胡之一支,北魏末契胡酋长尔朱氏崛起于北秀容(今朔州市),尔朱荣之父尔朱新兴受封北秀容方圆三百里,有“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因献马于北魏助军,受孝文帝赏识。尔朱荣时,仍有部曲八千,马万匹(《魏书》本传)。曾助北魏抵抗柔然,镇压内附胡氏,打败敕勒的起义,封博陵郡公。又奉诏平定匈奴于并州,据晋阳。孝昌三年(527年),因灵太后酖死孝明帝,他乘机起兵入洛,杀灵太后及其所立三岁小儿元钊及公卿等二千人于河阴,史称“河阴之变”,即拥立元攸(是为孝庄帝)受封太原王,坐镇晋阳,又进封天柱大将军,专擅朝政,总督并州及肆、汾、云、广、恒六州军务。北魏永安元年(528年),尔朱荣攻破葛荣义军,俘杀葛荣,次年,平元颢内乱,再入洛阳,三年(530年)被朝臣刺杀于洛阳明光殿。其子尔朱兆即起兵汾阳(今隰县),占据晋阳。不久,尔朱兆等推原太原太守元晔登帝位,杀入洛阳,囚孝庄帝。随即因河西兵变,率兵驰归晋阳,又杀孝庄帝于晋阳三级佛寺,受封柱国大将军,世袭并州刺史,督十州军务,权盛一时。但因残暴凶狠,终被叛离的高欢战败自缢于赤洪岭(今离石境内)。尔朱氏坐镇晋阳擅政8年(524—532)而覆灭。尔朱氏原为孝文帝臣属,故应实行孝文帝汉化政策,灭亡后尔朱所属未见有所作为,当是同鲜卑族一样与汉族融合了。

氐族与羌族。氐族在先秦往往与羌族连称氐羌,二者关系密切。两汉时,氐族开始农耕定居,羌族则仍以游牧为主。氐族以服色不同,分青氐、白氐、蚺氐,互称“盍稚”(《三国志·魏志·乌丸等传》裴注),通汉语。氐族原先分布于陇蜀秦雍之地,魏晋之后,有部分氐人迁入并州。

羌族多集中于关中、河西和四川。西晋时(294年)匈奴郝散起事上党,曾联合羌人、卢水胡参与。石勒势盛时曾掠羌人归并州,东晋时,羌人的后秦军镇压并州叛变,羌军进入并州,后秦亡后终与中原汉族融合(唯四川羌民因交通闭塞,延续至今)。

氐族苻氏崛起于略阳临渭(今甘肃秦安县),苻洪先投靠刘曜,又降石虎,称三秦王。洪死,苻健攻入长安,称天王,设百官,351年称帝,国号秦,是为前秦。355年,健病死,苻生即位,因滥杀残酷,为苻坚杀死。苻坚博学有才气,结交王猛、吕婆楼等才俊,后称大秦天王,大封百官。苻坚倚重王猛,言听计从,先后灭前燕,降巴氐,灭前凉,灭代国(什翼犍),攻东晋,统一了包括并州在内的北方大部地域。惜乎他不遵王猛遗嘱,于383年发兵60万攻东晋,结果淝水大败,以后一蹶不振。394年前秦灭亡于后秦与西秦。苻坚本人汉化甚深,在政治上效法汉制,继承苻健重农尚儒的政策,大有发展,史称坚初称帝,“修废职,继绝世,礼神祗,课农桑,立学校,鳏寡孤独高年不能自存者,赐谷帛有差。其殊才异行,孝友忠义,德业可称者,令所在以闻”。(《晋书·苻坚载记》)具体说来,即禁奢侈,减租税,打击豪强,厉行法治,广兴学校,鼓励农业生产,又兴修水利,教民区种之法,其治绩卓著,为十六国之最。这些功业的取得,多赖王猛策划,史称王猛“军国内外,万机之务,事无巨细,莫不归之。猛宰政公平,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兵卒,内崇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庶绩咸熙,百揆时序,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晋书》本传)然而,王猛早卒,苻坚刚愎自用,执意伐晋,终于败亡。但苻坚时期的兴亡,足证汉文化在当时具有很大的优越性,对治国理政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苻坚的汉化政策对各族融合为中华民族大家庭起了推动作用。前秦亡后,氐人四散,归属别族治下或与别族融合,并州地区已不见其活动记载了。

丁零族。丁零,或称赤勒、敕勒、高车、狄历,原生活于贝加尔湖以北、西伯利亚南部一带,后陆续西进,南下,魏晋北朝时分东部高车六氏(狄氏、斛律氏等)与西部高车十二姓(吐卢氏、大连氏等)。诸部分散,各立君长。各部或属北魏,或附柔然。道武帝时曾多次发兵征讨其叛者。之后南下之丁零入于并州,有并州丁零、上党丁零之称,北魏时上党镇将公孙轨曾讨平此处丁零,但公孙轨虐待丁零,“受货纵贼”,掠取财物,激起众怨,丁零不断反抗(参《魏书·公孙轨传》)。456年,数千丁零家逃入井陉山,后攻掠并、定二州,北魏曾派兵镇压,后又加以安抚。北齐名相斛律光文武双全,功勋卓著,当政时,北周不敢谋齐,是一代崇尚汉化的杰出政治家,可惜被奸臣害死!北齐亦旋亡。北魏末并州丁零(敕勒)大多与汉族等融合。隋唐时,一部分丁零西迁,在西北建高车国,后归附于突厥,隋代丁零融入回纥,为回纥直系之祖。大概在唐代中后期东突厥归附时,丁零等属也与汉族融合。

突厥族。北朝时突厥游牧于漠北草原,原系丁零一支,或称匈奴别部,曾受役于柔然,西魏时突厥击破铁勒(丁零),收其众5万余,实力大增,后在蒙古杭爱山一带建立游牧汗国。北周、北齐对峙时期,双方均竭力通好突厥。突厥人进入并州。北齐亡,突厥它锛可汗于579年入据并州地区,北周被迫嫁与千金公主。此期,应有大批突厥人与中原交往融合的情况。但突厥在唐初屡次南攻,与唐时战时和。后东突厥灭于唐太宗之征伐(630年),大部北逃、西迁,有10万余人降唐。西突厥大部分归于回纥,一部分迁往中亚一带。直到唐末五代,突厥仍是北方藩镇的劲旅,如李克用、石敬瑭等。

柔然族。柔然,史籍又称蠕蠕、芮芮、茹茹,自称东胡之后代,或谓出于鲜卑(吕思勉说)。北魏前所建政权亦称柔然,附属什翼犍之代国。后征服高车、匈奴余部,称丘豆伐可汗,统一漠北。5世纪中叶臣属北魏。后一度复兴,又被突厥击败,北魏亡后,部分柔然人逃入北周,或西迁,大部分为突厥吞并。逃入北周的柔然当亦在并州及中原各族融合(参《魏书·蠕蠕传》)。

乌丸族。乌丸,史籍多作乌桓,与鲜卑同属东胡,源于辽东赤山。东汉时,乌丸已有大批族人移居晋北、太原,与汉杂居。建安中,曹操征伐之,迁其万余落于中国,另有幽并所统一乌丸万余落亦内迁,编入曹军从征。并州有近五千落入内地。牵招任雁门太守,上表免除乌丸五百余家租调,使之供鞍马,为侦候(参《三国志·魏志·乌丸传及牵招传》)。太原乌丸王鲁昔家在晋阳,受曹操命屯池阳以备卢水胡。因其妻在晋阳,他便率五百骑逃归并州,留其余骑与山谷间,单骑入晋阳取回其妻(《三国志·魏志·梁习传》裴注)。

十六国时期,乌丸张伏利度率二千众驻扎并州乐平,为石勒召降,不久,乌丸薄盛率户五千亦降石勒。石勒灭王浚,迁乌丸三万余户于襄国(《晋书·石勒载记》)。北朝时,并州有乌丸千余人。316年,卫雄等与刘琨质子刘遵率晋人及乌丸三百余家,脱离前赵刘氏,投奔刘琨(《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此时,塞外乌丸已同化于鲜卑,居雁门一带,而塞内乌丸成为杂胡之一,亦同化于汉族(参曹文柱《中国社会通史南北朝卷》,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

吐谷浑。吐谷浑,史籍或称退浑、吐浑、赀虏、阿柴虏等。从4世纪(北魏时)初建国,到7世纪60年代(唐晚期)灭亡,历时300多年,传20余主。在北朝时为西北一支重要的游牧民族。3世纪后期,吐谷浑内争,在今甘肃青海一带建国,受北魏统治。至吐谷浑首领夸吕时称可汗。后与东魏联姻,夹攻西魏。西魏则联突厥,556年大破吐谷浑,俘其首领之妻子及财宝,吐谷浑稍衰。吐谷浑多与中原贸易,西魏袭击其从北齐而归的使节,获商胡240人、骆驼600头,可见其与中原商贸之规模。吐谷浑刑律简单,官制也仿中原,有相当程度的汉化(参曹文柱《中国社会通史南北朝卷》,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

结语

魏晋北朝时期,北方各边族与中原汉族在长期战乱或平静时期,形成了相互大融合的高潮,尤其是大力推动汉化的苻秦和北魏一度统一北中国,在广大地区设官统治,从上而下推动汉化,以行政命令施行中原汉族教化,极大地扩展着汉文化圈。特别是北魏末各族人民大起义,汉族“几合北方诸族而与魏为敌矣”,说明在共同抗暴斗争中,各族连为一体,生死相依,患难与共,情同骨肉。而并州(晋阳)地区正是这一民族大融合的中心区域。这一特征一直持续到明清时期,如隋唐五代之突厥、回纥,五代北宋之契丹,金与南宋之女真,元之蒙古,明之瓦刺(蒙古族一部),明清之满洲,直至民国时期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各族都有在并州(晋阳)地区冲突与融合的明显趋势。以晋阳为中心的并州(山西)确实是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多民族熔炉。

这里有必要说明,民族融合作为一种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并不因间断性战乱和动荡而中止,这一过程主要有赖于文化交流与互惠。进步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具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柔性粘合力。凡是有利于改善民生、增强民众生活质量、提高民族素质、促进文明进步的文化,哪怕是在形同敌国的民族之间,也总是会被各族成员所认同吸收和采纳的。魏晋北朝与历代,因战争被迫抢掠或迁居的各族人口,固然有相互的敌视或仇杀,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灾难,但彼此混杂聚居的各族必然会促进其文化上的相互学习仿效和渗透、习染。一般而言,在历史上汉文化具有先进性和主体性,从而产生了对各兄弟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但不能说只有各族对汉文化的同化,没有汉文化对各族文化的吸收。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是中华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它的形成发展的历史大势虽经千回百转,历往磨难曲折,犹如滚滚东流的长江大河,终究是不可阻挡的。魏晋北朝在并州(晋阳)地区的民族大融合有力地证明着这一铁的历史规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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